题记

本案，案中案也，囊缔约机理与合同解释于内，透极致博弈功力于外，颇值回味。

一、前缘

杨公者，江西抚州人，奉国航空工业数十年，后掌某公司为首，有高管王丁位列销售副总。

十五年前，公司拟上市，券商建言设持股平台归集众高管散股，高管跃为平台股东，此股权置换也。依当年法，设平台公司需实缴资金，杨公遂出全资持多半股，余股暂由众高管散持，待平台成立并归集散股后，乃使众高管实持平台股。次年，平台立，王丁拒换其散股，竟白赚平台股（即“代持股”）。

越十年，王丁离职，索以200万乃还代持股，未果，遂诉平台欲查账，获准。

王丁查账后，提价至1200万，杨公欲此价兼受代持股及王丁散股（即“搭售”）并预付500万示诚遭拒。王丁还价1800万亦遭拒。

其后二人数议价未果，而杨公已付诚意金达600万。

2019年4月中，杨公微信与王丁云“果不欲钱乎？”王丁未复；深夜杨公再微曰“一次性付款，搞定。两清”（即“疑句”），仍未复。

4月底，杨公日付1000万累至1600万，但股与款俱不可得，致有纠纷。

杨公委余追索，意欲索回代持股，余意远甚。

二、谋定后动

余告杨公索代持股以新径，追本息款以良途。杨公然之。

索代持股另案不表，本文仅简述追款。

已出之款得返，唯解约、废约、约弗立等方可。细察之，案涉1800万搭售之约未立，已收款1600万可主退还。余遂诉约未立。

三、变故

余亦同时于另一法院诉追索代持股。

本案庭前，王丁律师提议中止本案。法官电称，案涉交易标的之部分（即代持股）尚待另案确权，归杨公与否结果迥异，拟中止。

余对曰：本案为立约纠纷，宜查合意存否。另案股权归属结果，实无碍合意存否，仅涉履约能否，故本案不倚另案判决而左右，无需中止。

法官犹豫良久，后如期开庭。

四、预备方案

内省本案，杨公之疑句暗藏凶险。若视其回认1800万，将致满盘皆输，余需有备以策周全。

据另案诉讼信息，王丁散股已变迁宿主，纵约果立亦难交付，将致履约终不能。

余遂补充诉求：若约立则解约。仍旨在退回1600万。

法官经余解释再三，仍以补充诉求与原诉求矛盾而拒受。纵余告以释明职责，固拒。

五、庭审博弈

余退而论案，当庭示法官以时间轴图表，列示王丁初始要价、杨公还价及王丁再报价等详情，法官速明争点。

涉疑句之定性，余陈1800万要约已失效，不可逆而复生效，法官侧目静听。及至疑句所指款额，法官问曰：杨公拒王丁1800万开价后月余，复称“一次性付款”，系回认1800万？或指其他？余对曰实无所指，乃对前述分期付款之让步也，旨在促使王丁重新出价之语也。法官复疑无约而径付1660万，余对曰此数正值杨公出价1200万与王丁出价1800万之间，且杨公惯边谈边款，其付1600万意欲以此与王丁订约，奈何王丁不诺。王丁辩称疑句系指1800万，苦无据。

两造莫衷一是，实无优势证据证得1800万约成。

六、初审判决

法官屡调无果，遂判约未立，令王丁退还已收款。

七、结语

本案初胜在三：其一未遇强敌：对方徒称1800万约成，却未扼要害以证其成，抗辩虚弱；其二备战充分：余明析法理，聚焦歧义，引法官深究疑点，致疑句存他而无定论而约弗成；其三法官保守：严循文义下判，亦得其所。

然虽为初审，但依现时四级法院职能分工定位，初审法官秉自由心证所为之裁判，除非明显滥权，终审法官毋宁保守，鲜有擅改。然求定案，终需再博二审以静候裁判也。

首发：微信公众号“股权与金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