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近年来，企业合规的探讨和实践如火如荼。企业合规本质上是一个公司为防控法律风险所采取的治理结构和治理体系。正如北京大学陈瑞华教授所说，“一种基于合规风险防控的公司治理体系，并从激励企业建立合规管理体系的角度，提出了行政监督合规和刑事合规的概念，并提出了作为解除国际组织制裁依据的合规命题”。本文从律师业务切入，围绕三大方面展开阐述，包括事前进行企业行政合规和刑事合规，构建合规体系和机制；事中、事后制定合规计划、履行合规承诺，促进刑事合规不起诉、缓刑等结果；以及律师在第三方组织中对涉案企业的合规承诺进行调查、评估、监督和考察。

事前：构建行政合规和刑事合规体系

合规就是合乎规定、遵守规则，包括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规章制度，遵守国与国之间或者国际通行的法规、公约，遵守社会层面的行业惯例、商业惯例，也包括遵守企业内部的规章制度、员工手册等。

企业围绕人、财、物运转，相应的合规体系和机制建设也可以围绕人、财、物展开。一般来说，合规主要包括两大类，即行政合规和刑事合规，也就是说主动构建合规体系和机制，尽力避免企业因违规行为遭到行政处罚，尽力避免企业因犯罪行为被追究刑事责任。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地方在探索更多元的合规，例如深圳市宝安区提出信用合规、行业合规等。

律师可以发挥法律专业，帮助企业进行合规体检，通过谈话，问卷调查，挖掘线索，搜集企业原有的案件，审查岗位职责和流程，审查日常的管理制度等方式，进行风险识别，进而有针对性地进行合规建设，包括组织架构合规、决策合规、产品合规、合同合规、采购合规、销售合规、劳动人事合规、财税合规、知识产权合规、数据合规等。律师可以根据不同的客户群体需求，点面结合，提供专项合规法律服务，或者进行整体的合规体系建设。律师要争取企业高层的高度重视，争取高级别的组织搭建和资源投入，管业务的领导也要参与合规建设，这样才能在风险识别、风险评估之后，有效地进行合规培训、合规管控和整改、合规监督和改进。

以数据合规为例，雀巢（中国）有限公司制定和实施含有个人信息保护合规内容的政策，包括《倡议书》、《政策与指示》、《员工行为规范》、《关于与保健系统关系的图文指引》、员工培训教材等明确规定不允许员工直接或间接以推销婴幼儿奶粉为目的，未经正当程序和经公司批准收集公民个人信息，要求所有专员接受培训并签署承诺函。当郑某等6名雀巢公司员工为推销奶粉，通过支付好处费等手段，从多家医院医务人员处获取孕产妇姓名、手机号等信息共计12万余条，进而因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被追究刑事责任时，雀巢公司可以抗辩这是个人犯罪，而不是单位犯罪。因为雀巢公司此前已经搭建合规管理体系，履行了对员工的管理责任，从而实现了公司责任与员工责任的切割。

事中：促进刑事合规不起诉、缓刑等结果

事前、事中和事后的行政合规、刑事合规具有交叉、重叠的特点。最高检有关人员曾想过刑事合规不起诉的单一思路，后来进一步开阔，上升到企业合规，也就包括刑事合规不起诉、缓刑、从轻或减轻处罚等情形。最高检察院检察理论研究所所长谢鹏程提到，合规就是使一个组织能够遵守法律、规章、惯例和道德的管理体系。所谓组织，即由职责、权限和相互关系构成特定功能的一个人或一组人。也就是说，个体经营者、公司、集团、商行、企事业单位、权力机构、合伙企业、慈善团体或其他机构，或者上述组织的一部分或结合体，无论其是否具备法人资格，无论公有还是私有，都可以进行合规建设。如此一来，合规的辐射人群将大大扩张，合规的前景将更加广阔。

在企业或者企业人员涉嫌刑事犯罪面临被追究刑事责任之时，也就是刑事立案之初，律师接受委托后，需要有敏锐的意识，及时和企业负责人、检察机关沟通制定合规计划、履行合规承诺事宜，合规计划应当具有可行性、有效性与全面性，要注意企业合规的计划、执行、检查和改进等四个环节的到位。律师也可以建议企业邀请行业协会参与监督整改。通过企业的合规管理和建设，促进企业人员获得不起诉或缓刑、从轻或减轻处罚等较好的结果。

例如，最高检发布的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典型案例之一，江苏省张家港市某化机有限公司涉嫌污染环境罪，公司人员张某甲、张某乙、陆某某主动投案，如实供述犯罪事实，自愿认罪认罚。公司在第一时间提交了书面合规承诺，以及行业地位、科研力量、纳税贡献、承担社会责任等证明材料。随后，公司聘请律师对合规建设进行初评，全面排查企业合规风险，制定详细合规计划。检察机关委托税务、生态环境、应急管理等部门对合规计划进行专业评估。公司每月向检察机关书面汇报合规计划实施情况。最终，检察院对该公司人员作出不起诉决定，并向生态环境部门提出对该公司给予行政处罚的检察意见。通过开展合规建设，该公司改变了野蛮粗放的发展运营模式，实现了快速转型发展，逐步建立起完备的生产经营、财务管理、合规内控的管理体系。

律师在第三方组织发挥监督考察作用

2021年6月3日，最高检等多部门联合制定印发了《关于建立涉案企业合规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的指导意见（试行）》，提出在依法推进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中建立健全涉案企业合规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

第三方组织由律师、注册会计师、税务师（注册税务师）等中介组织人员组成，律师在其中可以充分发挥监督考察作用。律师也应该与时俱进，提高企业合规专业能力，以便于更好地履责。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要充分避免利益冲突。律师在履行第三方监督评估职责期间，不得违反规定接受可能有利益关系的业务；在履责结束后一年以内，不得接受涉案企业、个人或者其他有利益关系的单位、人员的业务。

第三方组织的职能是对涉案企业的合规承诺进行调查、评估、监督和考察。根据该《指导意见》，第三方组织应当要求涉案企业提交专项或者多项合规计划，并明确合规计划的承诺完成时限。第三方组织应当对涉案企业合规计划的可行性、有效性与全面性进行审查，提出修改完善的意见建议，并根据案件具体情况和涉案企业承诺履行的期限，确定合规考察期限。第三方组织在合规考察期届满后，应当对涉案企业的合规计划完成情况进行全面检查、评估和考核，并制作合规考察书面报告，报送负责选任第三方组织的第三方机制管委会和负责办理案件的人民检察院。

该《指导意见》对第三方组织的职能、权利和义务进行了规范，助力推进国家治理体现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不过，由于是新事物，仍然需要进一步细化落实。例如，第三方组织是一个临时性组织，启动第三方机制时，第三方机制管委会根据案件具体情况以及涉案企业类型，从专业人员名录库中随机抽取。但是，律师如何进入专业名录库、入库条件是什么等细节，尚待进一步厘清。

综上所述，无论是事前、事中和事后，包括行政合规、刑事合规等的企业合规建设均大有可为。在合规管理中，律师要注意企业合规的计划、执行、检查和改进等四个环节的到位。律师可以进行单项合规或全面合规，可以以点带面，也可以点面结合，促进企业合规体系和机制的建设。企业合规是一个持续改进的过程，而非一蹴而就的事情，这是值得律师和企业共同努力的探索实践。

作者：蓝天彬律师，江苏法德东恒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刑事业务研究会副主任，南京市律师协会刑事法律风险防控委员会委员，前政法记者，毕业于厦门大学，专注于研究公司人员、公职人员法律风险防控和刑事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