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辩护，说到底是一个体系化的法律服务方案，在辩护体系下呈现出的各个辩护行为展现了这个体系的不同侧面、不同角度，律师在形成这个辩护体系的时候，是经过从零散到系统，从基础到总结的一个归纳、提炼的经过。工作中，我看到一些同事将阅卷中发现的问题作为辩护方案呈现给法庭、呈现给当事人，这种辩护方案是浅显、不扎实的。如何将办案中发现的小问题转化为辩护方案，笔者整理了一下自己常用的方法，供各位讨论。

第一步、从基础工作中发现辩点

日常工作中，我们应该从阅卷、会见、交流、检索、沟通、讨论、核实等各个方面发现案件的疑点，我们要树立一个开放性思维模式，案件辩护过程中，并非只有通过阅卷才能发现辩点，我们要格外重视涉及案件的各个接触面，用开放的思维汲取各方信息，不断记录、融合，为案件认定打问号，或者画句号。

所谓打问号，是指我们通过上述渠道了解到案件信息，凡是不利于支持控方逻辑、不利于印证控方事实、暂时无法解决或者仅仅是出现矛盾、疑问的地方，我们都要建立一个文档记录下来，这个文档就是《案件疑点汇总记录》，在每个问题后面打一个问号。笔者的习惯就是专门建一个电子文档，将所有问题根据发现的顺序逐一写上、都打上问号。比较疑难复杂的案件，笔者第一轮的问题可以归纳近百条。

所谓画句号，是指我们通过办案工作的不断深入，在反复阅卷、会见、论证甚至查证过程中，逐步解决上一阶段所打出的问号，对于一些问题解决的过程就是画句号的过程。剩下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可供组成辩护方案的辩点了。笔者在这个画句号的阶段，会在上面《案件疑点汇总记录》中分项问题下面分别写出“答案”，并非直接划去这个问题，笔者在问题的下面写上笔者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依据、出处，作为办案过程中辩护人已经自行论证解决的阶段性观点，供后期参考。画句号阶段过去后，遗留下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是下一步可以作为辩护方向参考的辩护素材。

第二步、将辩护素材整理成体系化的辩点

通过律师的基础工作筛选出上述有价值的辩护素材后，这些素材还处于一些未经整理的、零散片段，表现形式为：证据的一句话、某个证据的证明力、某个片段事实是否确实充分、定性的其他可能、案例检索或裁判规则等等。

这个时候，笔者会放下这些辩护素材，重新开始阅卷，对案件进行重新思考、整理。卷宗中永远蕴含着法律事件的反方向等待我们发掘、组合。每一遍阅卷，都会有不同的体验和感悟。特别是带着前期整理出的辩护素材印象，重新阅卷时，也是进一步整理脑海中素材印象，重新对辩护素材定位、分配的过程。

重新阅卷结束后，我们将这些辩护素材分组排列好，基本排列方式是：事实的归事实、定性的归定性、证据的归证据。其中关于“证据”部分，还要分个体证据、小组证据、全案证据体系等三个维度进行归纳，个体证据还要考虑三性问题，小组证据、全案证据要考虑证明力和证明程度。按照基本分类归纳辩点后，再根据相应的审查原则删繁就简、去伪存真。比如：

属于证据问题的，如果是可以补强的程序性证据，基本可以排除辩点的意义;如果是不可再生的证据或者不具备补强条件的证据，可以纳入证据体系的辩点范畴。

属于事实问题的，要看是否构成要件事实、量刑事实(从轻、减轻)，如果是无关的次要事实，则可以排除事实辩点的可能性。

属于性质问题的，往往在最后一个步骤才审查，根据通常经验来看，应该把证据问题和事实问题都纳入到一个范畴内，引导案件往性质争议的角度去发展，这样的组合才有意义。

以上说的步骤，是将辩护素材整理为不同的辩点的一个基础校验过程。

第三步、将辩点进一步组合成辩护方案

在对辩点进行分类、分组、基本校验后就可以着手整理辩护方案。我们应该根据案件条件、裁判规则、审判环境、被告人及委托人诉求选择对被告人最有利的辩护方案。此时，如果选择无罪辩护方案，需要反复征求被告人本人的意见，毕竟目前认罪认罚开展的如火如荼，辩护人选择无罪辩护倒是酣畅淋漓，但是难免浪费被告人的实体利益，所以要征求其意见。

在整理辩护方案时，要进行预演和讨论，具体有：

1、属于证据不足的辩护方案，要预演证据补强可能性，充分考虑基层法院证据辩护的成功率，评估证据“不足”部分是否主要定罪证据、关键证据或者直接证据，如果是辅助性证据，或者有补强实现性的关键证据，进行证据辩护也无非是拖延法庭审理时间、延长被告人羁押状态，那么就需要慎重考虑该方案的科学性和可行性。

2、属于事实不清的辩护方案，基本道理同上。除非我们凭借经验能够判断，这种“不清楚的事实”以后也难以查清楚，而查不清楚就有利于被告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可放心的实施这种辩护方案。

笔者认为，将阅卷、会见中发现的问题就直接拿到具体工作中作为辩护方案，很容易被击破、打败，因为上述做法缺少思考和论证。说到底，整理辩护方案的过程，是一个对类案、个案研究的过程，是一个思考和论证的过程，这个过程没有一定之规，没有必要步骤，但是有一些基础的规则是可以总结、提炼的。如果仅仅因为“发现”“存疑”就拿到的辩护“方案”，肯定不是有效的且能经得起诉讼检验的辩护方案。

第四步、实现辩护方案

接上面的观点，实现辩护方案的过程依靠辩护人诉讼能力、辩护技术，以及实战的勇气、经验。很多人有想法，缺有效落实的方法，很多人有法理，但是缺少和卷宗事实之间的印证方法，想法和结果之间难以有效衔接，甚至是“纸上谈兵”“坐而论道”，从网上搜索一下裁判规则、办案常见问题就作为自己的辩护方案实现，是一些年轻律师常见的“辩护”方法。

辩护方案一旦确定，就应当着手在各项诉讼行为中贯彻实施。这是一个组合拳，是一个连贯动作，比如：用庭前会议、排非程序打掉关键证据，为证据辩护奠定基础;用辩护人取证的方式来增强事实存疑，或者直接证明有利事实，为事实不清的辩护造就条件;用庭审中的交叉发问来验证同案言词证据的易变性，动摇言词证据的稳定性，从而冲击证据体系的弱点;用调取证据来证明己方观点，或者冲击对方证据体系的稳定性……等等。

辩护方案不是确定了就不能改，也不是必须按照一套程序演到底，这是一个即坚定又灵活的过程，毕竟辩护工作就是一个将法律规定不断检验与案件事实之间的过程，我们应该不断的探索、求证，才能实现有效辩护。在辩护方案的确定上，每一个律师都有自己的经验做法，从而形成了辩护律师鲜明的个人风格，本文从工作方法的物理顺序入手谈了自己的习惯做法，不当之处请多批评指正，期待与大家的交流。

来源：微信公众号“刑辩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