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询】这次肺炎疫情对企业来讲是否可以归为不可抗力？企业作为承租方有没有法律依据向业主方提出减免租金？

　　【陈群律师解答】

　　您好。

　　您所咨询的其实是两个大问题。

　　今天先说第一个问题：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是不是不可抗力？

　　要回答这个问题，又有几个相对的小问题。

　　那就是：

　　什么是不可抗力？

　　新冠肺炎是不可抗力吗？

　　新冠肺炎是不可抗力就可以免除所有的违约责任吗？

　　新冠肺炎是不可抗力就必然地、自动地免除违约责任吗？

　　新冠肺炎不适用不可抗力的例外情形是哪些？

　　企业除了不可抗力还有别的免责或减责方式吗？（受篇幅限制，这个问题今天也不讲）

　　一、什么是不可抗力？

　　1、法定免责事由

　　之所以会说到不可抗力，是因为它是对违约的法定免责理由。

　　合同依法成立并生效后，对双方当事人具有法律上的约束力，任何一方不履行合同义务或者履行合同义务不符合约定的，都应当承担违约责任。

　　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尽管当事人一方已经违约或不可避免地必然违约，但按照法律的规定，却免除他的违约责任。

　　这就是法律规定的免除违约责任的条件，又称法定免责事由。

　　2、不可抗力，是我国的法定免责事由

　　我国的两部主要民事法律，都规定不可抗力是法定免责事由，同时规定了不可抗力的法定概念：

　　【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一百一十七条规定“因不可抗力不能履行合同的，根据不可抗力的影响，部分或者全部免除责任，但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当事人迟延履行后发生不可抗力的，不能免除责任。

　　本法所称不可抗力，是指不能预见、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第一百八十条规定“因不可抗力不能履行民事义务的，不承担民事责任。法律另有规定的，依照其规定。

　　不可抗力是指不能预见、不能避免且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

　　3、认定特定事件为不可抗力，须同时满足以下条件

　　合同订立时，尚未发生，且不能预见；

　　合同履行时不能避免且不能克服；

　　主张不可抗力一方，须证明该事件与其不履行合同之间存在因果关系。

　　4、是法定免责事由，不要求合同有约定

　　作为法定免责事由，即使合同中没有约定不可抗力条款，在真正发生并有证据证明构成合同履行的不可抗力之后，亦可直接援引法律主张免责。

　　5、不可抗力主要由以下两类事件构成

　　1）自然灾害事件

　　例如台风、地震、海啸、洪水、冰雹、山崩等；

　　2）社会异常事件

　　例如战争、动乱、罢工等。

　　6、不可抗力是全球通行的商事制度

　　不仅是中国，在全世界，不可抗力都是商事合同的免责事由。

　　二、新冠肺炎是不可抗力吗？

　　（一）新冠肺炎的几个重要时间节点

　　1、法定传染病、检疫传染病

　　2020年1月20日，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被纳入《传染病防治法》规定的乙类传染病，并采取甲类传染病的预防、控制措施；新冠肺炎同时被纳入《国境卫生检疫法》规定的检疫传染病管理。

　　2、武汉封城

　　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

　　3、一级响应

　　至2020年1月25日，全国有30个省、市、自治区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

　　4、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

　　2020年1月31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将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列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

　　（二）新冠肺炎具备不可抗力“三个不能”特征

　　1、不能预见

　　新年伊始、春节期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从九省通衢的武汉爆发。

　　无论是政府机关还是专业的医疗卫生工作者都不可能预见到这场疫情，普通民众、普通企业更是对它毫无思想准备。

　　总之，新冠肺炎疫情作为一种突发性的传染病，一种新型的病毒，在全国范围甚至在全球其他国家爆发的疫情，合同当事人无法预见。

　　2、不能避免

　　迅速蔓延，波及全国。

　　无论贫富，无论老少，无论男女，无论善恶，无论胖瘦、健康还是羸弱，都无一例外地受到疫情的影响，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3、不能克服

　　新冠肺炎疫情凶猛，目前，没有特效药，没有疫苗，医院床位及防护物资严重不足，医护人员既无相关经验亦长期奋战在一线，疫情对各行各业尤其是餐饮、旅游、实体零售、影视、汽车销售等行业产生巨大冲击，中小企业普遍存在压力骤增、难以为继的情形，结合目前的严重状况和政府的防控措施，它是不能克服的困难，合同违约的可能性极大提高。

　　因此，它是法律意义的不可抗力。

　　三、新冠肺炎是不可抗力，就可以免除所有合同当事方的违约责任吗？

　　新冠肺炎是不可抗力，并不一定免除所有当事方的违约责任。

　　换句话说，以新冠肺炎疫情来抗辩并不一定可以全部免除违约责任。

　　新冠肺炎疫情对具体合同是否构成不可抗力事件，能否据以主张免除违约责任、或者要求解除合同？

　　陈群律师认为，不是所有的合同都可以用不可抗力条款来免责，而是要具体合同具体分析，要根据合同签订和履行的具体情形及疫情时期的特殊规定综合判断。

　　要想以新冠肺炎疫情不可抗力为由主张免除责任，至少要达到如下几个基本条件：

　　1、合同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前签订。

　　在2020年1月20日之前签订的合同才符合不可抗力的时间条件。

　　这是因为，新冠肺炎虽然早在2019年12月发生，但直到2020年1月20日国家卫健委发布公告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纳入《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规定的乙类传染病，并采取甲类传染病的预防、控制措施，它才是法定传染病，在此之前，合同当事人理应无法预见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生及其严重性。

　　2、合同不能履行或不能完全履行是由于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

　　3、企业应及时书面通知合同相对方。

　　不可抗力发生后，合同义务人应当及时向对方发出不可抗力通知、同时向对方提供相应的不可抗力证明，使对方能够做好相应的准备、采取减轻损失的措施。

　　未及时履行通知义务给对方造成损失的，应当赔偿。

　　未提供不可抗力证明的，也不应主张不可抗力免责。

　　4、企业尽最大努力采取了措施，仍然不能避免损失的发生。

　　简言之，只有新冠肺炎疫情使合同当事人无法按照合同约定全面履行自己的义务时，才可以适用不可抗力这一法定免责事由来免除自己的责任；

　　经销商如错误理解不可抗力的适用情形或滥用不可抗力进行免责，都会带来法律风险。

　　具体来说，以汽车经销商为例，假如是武汉的经销商，2020年1月4日签订《乘用车买卖合同》并约定2020年1月24日交车，可是，2020年1月23日武汉就已经封城，停止一切交通，那么，武汉的汽车经销商就无法再在合同约定的时间履行合同约定的交车义务了，哪怕只差一天，也履行不了。相应地，买方其实也无法取车、无法上牌、无法验车。这时候，对于买卖双方而言，新冠肺炎都是不可抗力。但是，如果约定车主于2020年1月24日交纳车款，车主就应当及时足额交款，不能以新冠肺炎是不可抗力来主张迟延付款。这是因为，付款可以通过网络进行，不是必须当面办理。但是，如果有证据证明买方已经因为是新冠肺炎的确诊病例、疑似病例、密切接触者被隔离等，这个买方就可以主张新冠肺炎是不可抗力，不用承担迟延履行付款义务的违约责任了。

　　四、新冠肺炎是不可抗力就必然地、自动地免除违约责任吗？

　　那也不是的。

　　（一）即使新冠肺炎是不可抗力，合同当事方可以主张，也必须按法定程序、以法定理由、用有效证据来证明，才能依法免除违约责任。

　　经销商如因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到合同的履行，应根据《合同法》第一百一十八条“当事人一方因不可抗力不能履行合同的，应当及时通知对方，以减轻可能给对方造成的损失”的规定及时通知对方以减轻可能给对方造成的损失。如因未及时通知而导致对方的损失，仍需承担一定的违约责任。

　　如果交易双方都在国内，那么，就比较容易证明这个不可抗力，进而主张免除违约责任；

　　（二）如果是国际贸易，可向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申请不可抗力事实证明

　　根据国际贸易惯例和国务院批准的《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章程》，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可以出具不可抗力事实证明。

　　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出具的不可抗力事实性证明已得到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政府、海关、商会和企业的认可，在域外具有较强的执行力。

　　不可抗力事实性证明属于商事证明领域中的事实性证明行为，出具后当事人可以部分或全部免除不履行、不完全履行和迟延履行合同的责任。

　　譬如平行进口车商，极可能因新冠肺炎疫情不能履行或不能完全履行合同，那么，就要向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申请不可抗力证明，拿到证明后，及时发送给合同相对方，以便对方采取措施，减少损失。

　　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2月2日向浙江湖州某制造企业出具全国首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不可抗力事实性证明。浙江湖州这家企业无法按时向境外客户交付产品。如不能及时提供不可抗力证明，企业不仅要承担价值240万元人民币的直接合同损失，还可能会因导致对方生产线停产两周造成约3000万元人民币的损失被追偿，商誉受到的影响更是不可估量。因此，2月1日，这家企业在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线上认证平台申请不可抗力事实性证明并提供相应材料，经网上提交、网上审核环节，2月2日收到证明。

　　企业申办该证明需提交的佐证材料：

　　1、企业所在地政府、机构出具的证明/公告

　　2、海陆空相关延运、延飞、取消等通知/证明

　　3、出口货物买卖合同、货物订舱协议、货运代理协议、报关单等

　　4、其他所能提供的材料

　　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商事认证中心咨询、联系电话：010-82217027/7035/7010

　　各省（直辖市）、市贸促会联系方式请参见：https://www.rzccpit.com/company/organization.html

　　五、合同中没有约定不可抗力条款怎么办？

　　“不可抗力”属于法定免责条款，当事人即使没有在合同中约定不可抗力条款或者约定将不可抗力排除在免责事由之外，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下，都不影响直接援用法律规定，主张不可抗力免责。

　　但是，是否构成不可抗力与是否达到不可抗力免责条件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在构成不可抗力的前提下，是否能够援引不可抗力免责， 要看个案履行约定及实际履行情况而有所不同。

　　六、新冠肺炎不适用不可抗力的例外情形有哪些？

　　1、偿还金钱债务的违约责任，原则上不因不可抗力而免除。

　　前已述及，对金钱债务，通常不存在履行不能的情形，也就是说不能因为发生疫情不可抗力而导致金钱债务的迟延履行，更不免除。

　　但新冠肺炎不可抗力比较特殊，因为它直接影响人的行动力、执行力。如果义务人是确诊病例、疑似病例、被隔离等，是应该因案而异的。

　　2、迟延履行人，不可以主张不可抗力免责。

　　《合同法》第一百一十七条规定：“当事人迟延履行后发生不可抗力的，不能免除责任”。合同义务人迟延履行已构成违约，此后发生的不可抗力，也与之前的违约没有因果关系，因此不能以不可抗力作为违约抗辩。

　　3、扩大的损失不能主张免责。

　　《合同法》第一百一十八条规定，当事人一方因不可抗力不能履行合同的，应采取适当的措施，减少不可抗力造成的损失。

　　如该方当事人在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未采取适当的措施，导致损失扩大的，对于扩大部分的损失，不得以新冠肺炎疫情为由主张免责。

　　综上所述，企业对于疫情造成的损失能否引用不可抗力条款要求减轻责任，要充分考虑本企业是否达到不可抗力要求的基本条件，同时要充分了解本省地方政府相关规定，以及本行业是否受疫情的影响等进行综合评价。

　　来源 | 微信公众号“陈群汽车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