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时间：2017年12月7日-2018年9月18日（历时9个月）

　　当  事 人：Z先生

　　涉案罪名：重大责任事故罪

　　辩护律师：秦建军、刘思瑶，北京市盈科（深圳）律师事务所

1  写在前面 Foreword

　　据官方统计，2018年上半年光建筑业就发生了1732起生产安全事故，死亡1752人。2018年下半年的泉州碳九泄露事故更是引起公众对国内生产安全的担忧。

　　面对事故的发生，有关部门往往以“入罪思维”追究关联人员的责任，对此，刑事律师应重点协助办案机关厘清事故责任的划分，让真正的责任人“买单”，让无罪之人免受刑事追究。

　　笔者将结合自己参办的一起重大责任事故罪不起诉案例，梳理重大责任事故罪的辩护思路，以供同仁参考。

2  案件背景 Background

　　2017年5月11日，因施工单位未执行停工命令，发生了三名工人被掩埋致死的重大安全事故。Z先生作为建设单位的项目执行经理，被公安机关以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移送到检察院审查起诉。

　　Z先生是家中独子，其父母希望委托律师为儿子争取不起诉。

3  拟定辩护方案 Tactics

　　我国《刑法》第一百三十四条规定：重大责任事故罪是指在生产、作业中违反有关安全管理的规定，因而发生重大伤亡事故或者造成其他严重后果的。

　　为此，笔者从犯罪主体、犯罪时空、客观行为、因果关系等四个方面审查Z先生是否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与此同时，我们还通过向检察院提交多份证据材料、申请调取证据等方式协助检察官厘清事故责任的划分。

4  犯罪主体 The subject

　　根据两高【法释[2015]22号】的规定，本罪的犯罪主体有两类，一类是对生产、作业负有组织、指挥或者管理职责的负责人、管理人员、实际控制人、投资人等人员；第二类是直接从事生产、作业的人员。

　　辩护律师在介入案件时，应首先判断当事人属于上述哪一类人员。

　　若当事人系管理层类人员，则须进一步判断当事人是否对生产、作业负有组织、指挥或安全管理义务，仅对工程技术等问题提供咨询、监督等义务的职工，不属于本罪的犯罪主体 [ 参考高某等人无罪案（2016）吉01刑终164号 ] ；在当事人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中，对被害人的生产作业不具有管理与监督权力的，亦不具备犯罪主体资格 [ 参考齐某无罪案（2016）辽07刑再4号 ]。

　　若当事人系直接从事生产、作业的人员，则须考虑其教育、工作背景，对于缺乏必要的技术培训和安全教育的，不宜认定为犯罪 [ 参考张玉平无罪案（2018）冀02刑终640号；《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释义》，法律出版社2011年4月第5版，第168页 ]。

　　我们承办的这起重大责任事故中，Z先生被办案机关认定为建设单位的项目执行经理，而实际上，Z先生只是名义上的执行经理，既没有公开任命文件，又不享受执行经理待遇，对项目无实质的决定权与指挥权。为此，我们向检察院呈交了证人笔录对比表，公司文件等多份材料，以证明Z先生在项目中不具有经理权责，俗称“拒绝背锅”。

5  犯罪时空 Space time

　　根据刑法规定，本罪的犯罪时空限定在生产、作业中，而生产、作业具有反复性、持续性及一定危险性的特征。

　　辩护律师应区分判断事故发生在生产、作业的哪个环节，以此审查当事人对环节的生产、作业是否具有责任能力。事故不是发生在生产、作业实质运行阶段的，一般不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  [ 参考齐某无罪案（2016）辽07刑再4号 ] 。

6  客观行为与因果关系 Objective behavior and causality

　　最高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危害生产安全刑事案件审判工作的意见》【法发〔2011〕20号】第8条规定：多个原因行为导致生产安全事故发生的，应当根据原因行为在引发事故中所具作用的大小，分清主要原因与次要原因，确认主要责任和次要责任，合理确定罪责。

　　重大责任事故一般发生在工程项目领域，而工程项目多涉及转包、分包，管理混乱，层次不清。根据上述规定，辩护律师应仔细审查在案《事故调查报告》，向检察官厘清工程主体结构（笔者使用的画图软件是process on），并分析事故发生的根本原因。

　　Z先生案中就存在项目分包的情况，为此笔者通过提交多份工程项目资料，证实事故责任主体应是施工单位而非建设单位。本案事故发生根本原因是施工单位在雨天擅自施工，导致滑坡工人被掩埋。

　　为此，我们向检察官提出：Z先生只对接施工单位的经理，已做到传达停工命令的义务，Z先生虽存在一定的监管失职，但在整个事故原因中，属于次要原因，Z先生应负非主要责任（检察官采纳了我们的辩护意见），无刑法特殊预防的必要，受行政管理层面的规则更为合理。

7  其他 Other aspects

　　除了从构成要件方面为当事人辩护，笔者还从量刑情节入手，全力为当事人争取不起诉结果，如Z先生在事故发生后，积极施救被害人；积极配合事故调查，揭发同案犯作伪证；已与被害家属签订赔偿协议，获得谅解；具有自首情节并认罪认罚。

　　情理方面，我们向检察官递交了多份Z先生的荣誉资质，并让Z先生年迈的母亲写一封信给检察官，请求检察官给Z先生改过自新的机会。

8  不起诉 Non-prosecution

　　案件历经两次退查后，检察官终于对Z先生作出不起诉决定。在这九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与Z先生及其家属进行了无数次的沟通，对递交给检察院的每一份辩护意见都精雕细琢。

　　这份来之不易的《不起诉决定》诉说了Z先生一年多的煎熬，但愿他在今后的工作中会更加谨慎负责。

　　在代理Z先生的案子中，最让我动容的是Z先生父母对子女浓厚而深沉的爱，是他们所展现的一次次期盼，让我知道，我所帮助的不仅是个体，更是一个家庭的希望。

　　来源 | 法夫人与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