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被告人作完最后陈述后，检察院还可以补充证据吗？

　　刑事诉讼可分为公安机关侦查、检察院审查起诉、法院审判三个阶段。检察院决定对犯罪嫌疑人起诉后，应当将所有证据材料移送给法院，法院的处理过程为：（1）审查受理与庭前准备、（2）宣布开庭与法庭调查、（3）法庭辩论与最后陈述、（4）评议案件与宣告判决。

　　法庭调查阶段，即通过对证据的出示、质证，目的是查清事实。法庭调查结束后，即进入控辩双方对定罪量刑发表观点的法庭辩论阶段。如果检察院认为需要补充证据，应当向法庭提出补充侦查的建议，根据是《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四条之规定，在法庭审判过程中，遇有下列情形之一，影响审判进行的，可以延期审理：（二）检察人员发现提起公诉的案件需要补充侦查，提出建议的。

　　此时，法庭应当同意检察院的建议，根据是《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以下简称《高法解释》）第二百二十三条之规定，审判期间，公诉人发现案件需要补充侦查，建议延期审理的，合议庭应当同意，但建议延期审理不得超过两次。

　　那么，在被告人作完最后陈述后，检察院还可以补充证据吗？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二百条之规定，在被告人最后陈述后，审判长宣布休庭，合议庭进行评议，根据已经查明的事实、证据和有关的法律规定，分别作出有罪或无罪的判决，还有可能准许检察院撤回起诉的请求。从这里的程序要求来看，法庭的选择是进入休庭、进行评议、作出判决或准许撤回起诉，没有检察院再补充证据的空间。

二、移送起诉前已经收集好的证据

　　第一种情况是起诉前就已经收集好的证据，只是基于某种原因，没有移送给法院，在被告人作完最后陈述后，才移送给法院。

　　《高法解释》第二百二十一条规定：“公诉人申请出示开庭前未移送人民法院的证据，辩护方提出异议的，审判长应当要求公诉人说明理由；理由成立并确有出示必要的，应当准许。”

　　此一规定是对法庭调查阶段检察院作出“证据突袭”行为的处理方法。“要求说明理由”以及“理由成立并确有出示必要的才可以出示”是对未及时移送证据的程序性“小小惩罚”。

　　对检察院本应全部移送证据，法庭调查阶段再移送证据，尚可说明理由。“举轻以明重”，庭审程序再往前进一步，到了被告人最后陈述后，检察院再补充证据，“要求说明理由”的机会就不应该再给了。而且，刑事诉讼法作为公法，法无明文规定即禁止。

三、移送没有经过补充侦查手续的证据

　　第二种情况是证据是在审判阶段由公安机关收集，但是未经退回补充侦查手续，在被告人作完最后陈述后，证据移送给法院。

　　侦查、起诉、审判，是三个截然不同的阶段，不可同时进行。检察院在审查起诉后，公安机关就不可能再去搜集证据，除非通过补充侦查的方式进行。如果法庭在审判案件，检察院一边在收集证据，而后提交到法庭，这也必然违背了侦查、起诉、审判不可同时进行的原则。这才有“退回补充侦查”的程序性要求。

　　因补充侦查而延期审理的次数不超过两次，不仅仅是对诉讼效率和能力的要求，也是对再次搜集证据权力的限制。其次，庭审之外没有通过退回补充侦查搜集证据，本身就属于“看不见的方式”，是对程序透明性的违背。

四、移送建议补充侦查后的证据

　　第三种情况是还没搜集好证据，需要进行补充侦查，在被告人作完最后陈述后，建议法院同意。

　　《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四条之规定，在法庭审判过程中，遇有下列情形之一，影响审判进行的，可以延期审理：（二）检察人员发现提起公诉的案件需要补充侦查，提出建议的。这里的“审判期间”，是否包括“被告人最后陈述后”？

　　从文义来看，被告人最后陈述后，法庭判决之前，都属于审判阶段；从体系来看，本条处于《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三条“判决书应当由审判人员和书记员署名，并且写明上诉的期限和上诉的法院”之后，这说明“审判期间”可以包括“被告人最后陈述后”法院判决之前的阶段。

　　从司法解释来看，《高法解释》）第二百二十三条之规定，审判期间，公诉人发现案件需要补充侦查，建议延期审理的，合议庭应当同意，但建议延期审理不得超过两次。这处于“宣布开庭与法庭调查”这一小节中，并没有放在“法庭辩论与最后陈述”这一小节或“评议案件与宣告判决”小节中。

　　笔者认同按照司法解释的体系解释的思路。《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四条、第二百零五条、第二百零六条是关于延期审理和中止审理的规定，第二百零四条第一项“需要通知新的证人到庭，调取新的物证，重新鉴定或者勘验的”，一般也发生在法庭调查阶段，这就需要结合具体情况来判断“审判期间”是否包括“被告人最后陈述后”的阶段。

　　第一，《高法解释》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被告人在最后陈述中提出新的事实、证据，合议庭认为可能影响正确裁判的，应当恢复法庭调查；被告人提出新的辩解理由，合议庭认为可能影响正确裁判的，应当恢复法庭辩论。”这说明，被告人最后陈述中出现新情况，还可以恢复法庭调查、法庭辩论。但是，被告人最后陈述结束后，进入评议阶段，没有恢复法庭调查、法庭辩论的规定。

　　第二，《刑事诉讼法》第二百条规定的被告人最后陈述后的程序任务是：审判长宣布休庭，合议庭进行评议，根据已经查明的事实、证据和有关的法律规定，分别作出有罪或无罪的判决，还有可能准许检察院撤回起诉的请求。

　　第三，《高法解释》在“评议案件与宣告判决”这一节下，第二百四十三条规定：“审判期间，人民法院发现新的事实，可能影响定罪的，可以建议人民检察院补充或者变更起诉；人民检察院不同意或者在七日内未回复意见的，人民法院应当就起诉指控的犯罪事实，依照本解释第二百四十一条的规定作出判决、裁定。”这也没有建议补充侦查的规定。

　　综合上述三点，被告人陈述后，法庭的任务就是根据已有的证据进行合议，并没有检察院补充侦查的空间。

　　最后，刑事诉讼法所规定的补充侦查程序的次数限制，是对庭审实质化的尊重，即案件证据至少确实、充分，才可以到法庭来进行审判。补充侦查程序，更应该有提出的阶段限制。

　　高法解释之所以将法院同意补充侦查放在“宣布开庭与法庭调查”之下，是因为随着对证据的展示和质证，事实越来越清晰，如果此时检察院就觉得证据上的不充分，那么应该及时提出补充侦查的建议，而不是拖延至被告人陈述完毕后。

（来源：黎智鹏律师的法律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