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十一）》于2020年12月26日通过，自2021年3月1日起施行。其中第三十四条，在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后增加一条，作为第二百九十三条之一：“有下列情形之一，催收高利放贷等产生的非法债务，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一）使用暴力、胁迫方法的；（二）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或者侵入他人住宅的；（三）恐吓、跟踪、骚扰他人的。”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确定罪名的补充规定（七）》将该条罪名规定为“催收非法债务罪”。

【前世】

　　2018年初开始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中，打击“套路贷”是一项重点工作。

　　2018年1月16日，“两高两部”发布《关于办理黑恶势力犯罪案件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将“使他人产生心理恐惧”的索债行为归纳为“软暴力”，纳入《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第一款第（二）项规定的“恐吓”，适用寻衅滋事罪。

　　2019年4月9日，“两高两部”发布《关于办理实施“软暴力”的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具体规定了“软暴力”的若干表现形式。

　　至此，大量手段不当但尚未达到暴力冲突强度的索债行为被认定为寻衅滋事犯罪。在严厉打击犯罪的同时，也出现了刑罚过重导致罪责刑不相适应、忽视合法债权基础等问题。

　　更基础的问题是，寻衅滋事罪的立法本意所针对的是无事生非破坏社会秩序的行为，而软暴力索债行为系事出有因，两者之间确实存在区别，以寻衅滋事罪惩处，有权宜之嫌，非长久之计。

【今生】

　　“修十一”增设的催收非法债务罪，在一定程度上是对上述问题的立法回应。

　　首先，将手段不当的索债这种事出有因的行为从寻衅滋事罪中分离出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寻衅滋事罪的口袋化倾向。

　　其次，区分了权利基础，只有使用不当手段催收高利放贷等产生的非法债务，才构成催收非法债务罪，即使使用不当手段催收合法债务，也不构成本罪。

　　再者，将法定刑设定在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从立法上为解决罪责刑不适用的刑罚过重问题创造了司法空间。

【展望】

　　作为一个新创设的罪名，催收非法债务罪在司法实践中的适用，还存在相当的不确定性。

　　催收合法债务，即使手段不当，也不构成催收非法债务罪，那么从当然解释的角度分析，更不应构成处罚更重的寻衅滋事罪。这就涉及到对《关于办理黑恶势力犯罪案件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关于办理实施“软暴力”的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这两个司法文件的修改或重新理解。

　　“高利放贷等产生的非法债务”这一概念的边界并不清晰，尤其是还存在与合法债务、非法债务概念交叉重叠的类型——自然债务，比如赌债。对非法债务的准确界定仍需进一步研究、规范。

　　情节严重这一入罪条件，尚不明确。

　　这些法律适用的问题，很可能要通过针对该罪名的新司法解释予以解决，在新的司法解释出台前，对催收非法债务罪的适用很可能仍会依赖于《关于办理实施“软暴力”的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

　　当然，有时候，存在的问题恰恰就是辩护的空间。

（来源：微信公号“南京律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