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认为，认罪认罚案件，是被告人自愿放弃一些诉讼权利，来换取量刑上的优惠，提升诉讼效率，降低司法成本，实现被告人和国家的双赢。

　　在办案过程中，检察机关虽然会向被告人出示《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告知书》，但告知书中并不包含认罪认罚会导致被告人诉讼权利贬损、放弃的相关内容。

　　辩护人在辅导被告人认罪认罚时，应当全面告知被告人：在认罪认罚体系下，你的哪些诉讼权利将受到贬损？你将放弃哪些权利？放弃这些权利将产生怎样的后果？

　　被告人在决策前，保持明知性和明智性，方能保障其认罪认罚的自愿性。

1、沉默权

　　我国法律并没有规定被告人享有沉默权，而是对侦查人员的提问应如实回答。应当“如实回答”，（假设没有被强迫）意味着被告人没有“不回答”的自由，而必须回答就存在潜在的“强迫”可能，从而导致被告人“自证其罪”。但是《刑事诉讼法》52条规定：不得强迫任何人证实自己有罪。这里，有点逻辑错乱。

　　认罪认罚制度，彻底解决了“不得强迫自证其罪”与“应当如实回答”并存的逻辑错乱，即认罪认罚后，被告人应当如实回答，应当自证其罪。

　　对“零口供”的被告人，不适用认罪认罚制度。

2、辩解权

　　沉默权解决的是被告人能不能沉默的问题，既然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不能沉默，是不是意味着被告人可以随便说？除了供述以外，他有没有辩解权？

　　认罪认罚制度，要求被告人必须有悔罪表现。认罪却不悔罪，不能适用认罪认罚制度。在证据确实充分的前提下，如果被告人对事实、证据、行为性质、责任大小提出辩解，往往会被认定为无悔罪表现。

　　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应当放弃辩解权。（注：虽然辩解权在某些案件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比如正当防卫案件。）

3、翻供权

　　前面两个问题，解决了被告人能不能说、能说什么的问题。那么，在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作了有罪供述以后，能不能翻供？

　　翻供是指被告人否定其所实施的客观行为，推翻、否定之前的有罪供述。它与辩解不同，辩解是被告人对事实、证据、行为性质、责任大小等发表看法，而非否定其所实施的客观行为。

　　如前所述，被告人辩解，以无悔罪表现论处。举轻以明重，被告人否定之前的有罪供述，认罪悔罪态度反复无常，显然也应当以无悔罪表现论处。

　　故在认罪认罚中，被告人应当放弃翻供权。

4、主张被害人过错权

　　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积极赔偿被害人，并达成谅解，视为被告人具有悔罪表现。但是如果被告人主张被害人有过错，就可能导致被告人不会积极赔偿被害人，被害人也不会出具谅解。

　　在认罪认罚案件中，即使被害人有过错，被告人也须“忍气吞声”，不宜激化矛盾，不宜主张被害人有过错。

5、申请重新勘验、检查、鉴定权

　　认罪认罚案件，讲究速度，必须突出一个“快”字。如果被告人自愿认罪认罚的，从节约司法成本的角度，一些成本极高、耗时很长的勘验、检查、鉴定，要不要省去，可能就值得商榷了。

　　司法机关好不容易作出一个勘验、检查、鉴定，被告人居然申请申请重新勘验、检查、鉴定，不仅没有节省司法资源，还浪费了司法资源。

　　被告人申请重新勘验、检查、鉴定，其实也是在行使辩解权，甚至可能会被公诉人认定为行使反悔权，可能面临具结失效、公诉人重新出具量刑建议的风险。

　　在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须谨慎申请重新勘验、检查、鉴定。

6、认罪认罚反悔权

　　一些检察机关尝试在办理认罪认罚具结过程使用同步录音录像，以保障被告人认罪认罚的自愿性。其实，同步录音录像也是防止被告人随意反悔的一种举措。

　　《认罪认罚指导意见》赋予被告人反悔权，但属于有限度的赋权。因为被告人反悔意味着诉讼效率的拖延，司法成本的增加。被告人没有完全无责的反悔权。

　　按照《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告知书》，在审查起诉阶段被告人反悔的，检察机关有权重新出具量刑建议。那么检察机关会重新出具什么样的量刑建议呢？一般来说，都是加重量刑的建议。在一审后，被告人反悔并上诉的，检察院可以抗诉，二审法院一般也是加重量刑。

　　在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行使反悔权，有巨大风险，须谨慎行事。

7、适用普通程序审理权

　　为了彰显认罪认罚制度在提升诉讼效率方面的功能，认罪认罚案件，一般适用简易程序和速裁程序审理。集中开庭、视频开庭、集中宣判、当庭宣判，将成为标配。

　　在简易程序和速裁程序的推进下，被告人的管辖异议权、回避申请权、质证权、辩论权也会一定程度的贬损。

　　一些司法机关倡导的“48小时办案机制”（从抓获到判决，用时不超过48小时），快到你想不到。在认罪认罚案件中体会法庭仪式感，慷慨陈词，观点激烈碰撞，细品法律威严，法官耐心释法说理，都将是被告人的一种奢望。

　　在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须谨慎申请法院适用普通程序审理。

8、申请证人、鉴定人、侦查人员出庭权

　　申请证人、鉴定人、侦查人员出庭，是庭审实质化的举措，与认罪认罚制度的内涵有冲突。被告人申请证人、鉴定人、侦查人员出庭，无疑会增加司法成本，降低诉讼效率。

　　在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申请证人、鉴定人、侦查人员出庭，可能会被公诉人认定为行使反悔权，将可能面临具结失效、公诉人重新出具量刑建议的风险。

　　在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须谨慎申请证人、鉴定人、侦查人员出庭。

9、非法证据排除申请权

　　被告人自愿认罪认罚的，一般来说，不存在非法取证的可能。被告人一般主张自愿认罪认罚，一般又提出非法证据排除申请，实质上是行使反悔权的表现。可能面临具结失效、公诉人重新出具量刑建议的风险。

　　在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须谨慎申请排除非法证据。

10、辩护冲突权

　　在非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和辩护人均可以就定罪、量刑分别发表意见。即被告人和辩护既可以作无罪辩护，同时也可作量刑辩护。甚至，被告人认罪，辩护人作无罪辩护。此类案件，司法机关允许出现辩护冲突。

　　但是，在认罪认罚案件中，控、审均会在一定程度抑制辩护人作无罪辩护，避免出现被告人认罪认罚、辩护人作无罪、罪轻、量刑辩护的局面。

　　当发生辩护冲突时，控、审会要求被告人选边站，询问被告人是否同意辩护人的辩护观点。如果被告人认罪认罚的同时又认同辩护人的无罪、罪轻、量刑观点，就视为被告人不认罪认罚。可能面临具结失效、公诉人重新出具量刑建议、法院加重量刑判决的风险。

　　在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须谨慎选择“辩护冲突”型辩护方案。

11、留所服刑权

　　一些轻罪案件，被告人认罪认罚，一审宣判后，余刑仍然超过3个月。以往，被告人可以通过技术性上诉，争取到留所服刑的机会。

　　现在司法机关的主流观点是：被告人认罪认罚后又技术性上诉，浪费司法资源，属于恶意反悔，必须严厉打击，对此类情况，检察机关一律抗诉，二审法院一律加刑。

　　笔者认为，留所服刑，可以避免被告人在监狱的交叉感染，对其回归社会有益无害。与其打击技术性上诉，不如在一审考虑量刑时，尽可能将余刑控制在3个月以下。

　　在认罪认罚案件中，被告人须放弃通过上诉争取留所服刑的念头。

结  语

　　被告人自愿放弃一些诉讼权利，争取一个较轻的量刑，符合人类“趋利避害”的天性。自愿性是认罪认罚制度的生命线。保障被告人自愿性，离不开律师的有效介入。

　　国家推出值班律师制度，就是希望通过国家财力来保障自愿性。不排除未来国家推行认罪认罚案件强制辩护制度。未来，律师在认罪认罚制度中大有可为。

（来源：微信公号“刑事辩护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