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哲学的本体论是“心外无物”，认为真实的世界是每个人内心感知的世界，简称“心即理”。阳明哲学的实践论是“知行合一”，强调知行是一体，不能割裂，也不可偏废。阳明哲学的方法论是“格物”，运行的具体过程是“为善去恶”。阳明哲学追求的终极目标是“致良知”。这些构成了阳明哲学体系，鄙人认为，对于律师合规业务而言阳明哲学有诸多重要启示，可以说它是律师合规业务开展的重要哲学思想基础之一。

一、阳明哲学的本体论“心外无物”，启示我们律师合规业务的客户无处不在，凡企业都有合规需求，这是律师合规业务发展的基石。

　　企业合规问题的出现源于人们对企业道德问题的关注，从历史渊源和合规本意而言，我坚持认为企业合规的本质是企业的道德问题，合规管理是企业的价值观建设，合规风险防范本质上是企业的道德风险防范。

　　阳明哲学强调“心外无物”和“心即理”，深入揭示了理存于每个人心中，其中最大的理是宇宙规律。所以，当人的内心指向的不只是个人欲望和感觉，而是事物之间的联系和公共利益时，思维就会与事物规律趋近吻合，人们就能做出符合规律的正确判断。作为企业的创始人或者管理者，其内心如果指向个人私利、仅凭个人感觉和零碎经验作出决策时，合规管理不可能达到高水平，公司运行就不可能做到完全依法合规。反之，如果内心所思所想指向公司整体利益、股东利益、员工利益乃至社会公益，思维自然会聚焦于利益背后的事物联系，这就是一种正确的合规思维，企业领导者由此展现出来的就是遵从“道”的德性。

　　律师开展合规业务可以吸收阳明哲学“心外无物”的思想精华。“心外无物”作为本体，强调“无善无恶”，面对企业客户，律师首先需要认识到客户都有合规需求，不能根据个人的主观好恶去选择。即便是合规管理非常薄弱的企业，它同样也离不开合规。有的人认为，初创型企业基本是老板说了算，这种企业没有合规，实际上这是一种误解。初创型企业的合规可能没有表现为书面的规章制度，但它同样存在合规，主要体现在管理者的思维和管理要求中。所以，合规律师要善于发现和发掘客户的合规需求。举个例子，客户因为产品促销广告受到工商部门的调查，在客户看来如果与执法部门存在执法尺度和标准上的分歧，它出于担心公权力滥用和减少经济损失的考虑，内心会倾向于通过找熟人来解决，但从合规管理的角度，这不仅是企业管理中不可缺少的执法调查应对内容，也是律师合规业务的重要类型。

　　掌握“心即理”的思想，合规律师就能洞察和掌握企业管理者的所思所想，寻找双方在“理”上的共通点，即规律性的东西。在“理”的指引下，方可达至律师与客户的心心相印、心心相通。反之，如果缺乏“心即理”的思想指引，合规律师就容易陷入简单迎合客户欲望和非理性需求之中，或者各说各话，无法最大限度理解和满足客户的正当需求。

　　“心外无物”的本体论思想还启示我们，律师为企业提供的合规法律服务是非常个性化的服务，虽然它必须符合合规管理的基本原理，但只有将合规原理与客户的个性化需求相结合，提供的合规法律服务才真正有生命力，才可能是高质量的法律服务。每个企业之所以不同，根本原因是企业成立的目的决定了它的经营管理行为千差万别，因而它所感知的世界也是完全不同的。为此，合规律师需要去深入了解客户的价值观，在此基础上去发现客户存在的问题：一是可能违反法律法规的合规风险；二是因为与企业的经营目标之间的差距产生的合规问题（如果合规制度体系建设、合规组织架构等）。所以，“心即理”的思想告诉合规律师应当坚持正确原理指引下的差异化合规法律服务，这是律师合规业务的精髓。

二、阳明哲学的实践论“知行合一”，启示我们律师合规业务的质量不只是体现在服务结果中，也反映在服务过程之中。

　　“合规”，简明之义是“遵从”，要求企业遵从法律法规、监管要求、公司制度和商业伦理。“知行合一”强调知行是一体的，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无知之行是盲目的行，无行之知是片面的知。真正有效管用、可持续的企业合规管理，根本上要符合“知行合一”的标准。

　　首先，从“知”的角度，企业应当将合规纳入发展战略，这样才能决定合规管理是全面的、系统的，而不是将合规限缩于某个部门或岗位的局部的、零碎的工作。

　　其次，从“行”的角度，企业必须确保合规制度落地，只有行之有效的制度才能确立合规制度的严肃性和约束力，使合规在每个员工中入脑入心，形成对合规正确的“知”。反之，很多企业在对待合规问题上，存在用会议落实会议、用文件落实文件的现象，合规成了书本上、纸面上的合规，只打雷不下雨，见不到真正的实效。这样的合规只是门面装饰，而且可能由此产生更大的法律风险。这是当前律师开展合规业务需要特别注意的问题。

　　近年来，刑事合规成为合规业务中的热点。但是，如果不能将合规措施落实到企业的日常治理中，合规措施就会成为镜中花水中月；反过来，如果企业缺乏合规治理的基础，合规措施反而会嬗变为规避责任逃避追究的非法手段。所以，律师在开展刑事合规业务中，特别要注意在准确充分揭示合规风险的基础上，提出符合公司治理现状的合规措施法律意见。

三、阳明哲学的方法论“格物”，启示我们律师合规业务需要深入到企业治理行为中，这是一个系统的助力企业价值观实现的过程。

　　长期以来，律师为企业提供的法律服务主要体现在法律顾问服务和诉讼代理服务，很难深入到企业治理的前端环节，其中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律师尚不具备系统的法律服务能力；二是企业虽然客观上有合规需求但主观上并没有委托律师的意识。由此看出，在合规法律服务领域，明显存在企业需求与律师服务能力不匹配的问题。为此，律师需要深入剖析合规法律服务的方法，以满足企业在合规方面的多元化需求，律师合规业务的类型主要包括：1、常态化合规服务，主要指合规顾问业务；2、专项化合规服务，主要指专项合规顾问业务；3、系统性合规服务，主要指合规体系建设业务；4、个案性合规服务，主要指内部合规调查业务；5、指导性合规服务，主要指合规培训业务。上述合规法律服务类型的划分，不仅可以纵向为企业合规提供点到线的合规服务，而且还可以横向提供点到面的合规服务。所以，“格物”思想启示我们，企业开展合规管理必须坚持“系统论”方法，律师开展合规业务也必须为提供系统性的法律服务，这样才能确保合规法律服务的高质量。

　　此外，“格物”思想还启示我们，于律师合规业务而言，必须针对合规法律服务市场需求，精耕细作地开发合规法律服务产品，将企业合规原理与具体服务需求相结合，形成符合不同层级和不同行业特点的合规服务产品体系。

四、阳明哲学的最高目标是“致良知”，启示我们律师开展合规业务应当坚持的至高标准和对于企业的终极意义。

　　合规管理和业务管理、财务管理是企业的三大管理工作。其中，业务管理受市场驱动，财务管理受技术驱动，合规管理受价值观驱动。

　　首先，良知即“知善知恶”，就是让内心达到能知善知恶的程度。对于企业合规管理而言，在缺乏立法激励机制和权威性标准的情况下，为企业提供的合规法律服务必须以强化企业管理者合规意识为出发点，以提升企业合规文化建设水平为落脚点的“为善去恶”的格物过程。

　　其次，“致良知”需要提供合规服务的律师能帮助企业建立及时发现合规风险点的完善制度体系，这主要体现在建立畅通的违规举报渠道，建立独立高效的合规团队和经常性的合规检查机制，使合规管理能够像一面镜子一样及时甄别企业的合规风险点。

　　再次，“致良知”要求提供的合规法律服务必须走出表面化、形式主义的怪圈，能够实现有效运转，要在合规管理中贯彻运用PDCA的质量管理办法，及时发现合规风险点，并将风险消除在萌芽状态。

　　第四，“致良知”终极目标对合规律师的专业素质无疑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合规律师需要具备综合性、系统性的解决问题思维，这样既能敏锐捕捉到合规风险点，还能制定行之有效的风险处置措施。这意味着律师需要形成团队作业模式，切忌单打独斗，否则不可能实现“致良知”目标，而会陷入主观臆断。

　　综上，阳明哲学的本体论“心外无物”和“心即理”、实践论“知行合一”、方法论“格物”和终极目标“致良知”，由此形成的哲学思想体系，有助于律师开展的合规业务更深入地洞见客户需求，并引导律师通过完善自身的综合法律服务能力，助力企业不断提升合规管理水平。更重要的是，“致良知”的终极目标同时为企业和律师在合规管理和合规法律服务上保持依法合规进行提供了思想指引。

（来源：中闻律师事务所）